2013年7月1日 星期一

島崎藤村《破戒》



日文: 青空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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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島崎藤村 《破戒》台北: 花田 1995
譯者:許昌福 吉林大学出版社 (2009) /  陳德文譯 人民文學  2008




《破戒》:日本文學名著.日漢對照系列叢書
作者簡介
作者:

序言
《破戒》是日本近代文學名著,在日本文學史上佔有及其重要的地位,被稱為第一部真正的日本自然主義小說。該作品與田山花袋的《棉被》一起,確立了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發展方向。
《破戒》的作者島崎藤村(1872-1943)原名春樹,出生在日本長野縣的一個山村。9歲到東京求學,15歲進人基督教會創辦的明治學院學習。在此期間,他既傾心于西方文學思想,又研讀西行、芭蕉等人的古典詩作,並開始發表習作。明治學院畢業後他執教於明治女子學校,並與詩人、評論家北村透穀一起,創辦了文藝雜誌《文學界》,並在該雜誌上發表一了些詩劇和隨筆。島崎藤村真正投入文學創作是到仙台的東北學院任教之後。1897年,他出版了第一本詩集《嫩菜集》,奠定了作為浪漫主義詩人的基礎。從此以後,他的作品接連不斷。體裁涉及詩歌、散文、小說,而創作時期更是橫跨明治、大正、昭和三個歷史時期,是位真正的跨時代的文學巨匠。
《破戒》是島崎藤村創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正是這部被夏目漱石稱為“明治第一部小說”的作品,使34歲的島崎藤村躋身一流作家的行列。1899年,島崎藤村來到信州的小諸義塾任教。在這段時間裏,他加深了對人生和自然的認識,覺得抒情詩這一形式難以充分表達自己的思想,他的創作也從詩歌轉向散文,轉向了小說。當他瞭解到部落民出身的青年教師受到歧視之事時,便萌生寫一部相關的小說的念頭,並藉以表達他自己內心的煩惱。為了《破戒》的創作,他在朋友的幫助下,舉家來到東京。此時,他已是三個女兒的父親。精神上的痛苦和經濟上的拮据,使島崎一家不得不節衣縮食。由於營養不良,妻子患了夜盲症,而三個女兒也在小說創作前後相繼病故。可以說,這部作品的創作充滿了艱辛,島崎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破戒》自費出版後,馬上轟動了文壇,並得到了極高的讚譽。


文摘

   第壱章

       (一)

 蓮華寺れんげじでは下宿を兼ねた。瀬川丑松うしまつが急に転宿やどがへを思ひ立つて、借りることにした部屋といふのは、其蔵裏くりつゞきにある二階の角のところ。寺は信州下水内郡しもみのちごほり飯山町二十何ヶ寺の一つ、真宗に附属する古刹こせつで、丁度其二階の窓に倚凭よりかゝつて眺めると、銀杏いてふの大木をへだてゝ飯山の町の一部分も見える。さすが信州第一の仏教の地、古代を眼前めのまへに見るやうな小都会、奇異な北国風の屋造やづくり、板葺の屋根、または冬期の雪除ゆきよけとして使用する特別の軒庇のきびさしから、ところ/″\に高くあらはれた寺院と樹木の梢まで――すべて旧めかしい町の光景ありさまが香のけぶりの中に包まれて見える。たゞ一際ひときは目立つて此窓から望まれるものと言へば、現に丑松が奉職して居る其小学校の白く塗つた建築物たてものであつた。
 丑松が転宿やどがへを思ひ立つたのは、実は甚だ不快に感ずることが今の下宿に起つたからで、もつとまかなひでも安くなければ、誰も斯様こんな部屋に満足するものは無からう。壁は壁紙で張りつめて、それがすゝけて茶色になつて居た。粗造な床の間、紙表具の軸、外には古びた火鉢が置いてあるばかりで、何となく世離れた、静寂しづかな僧坊であつた。それがまた小学教師といふ丑松の今の境遇に映つて、妙にわびしい感想かんじを起させもする。
 今の下宿にはういふ事が起つた。半月程前、一人の男を供に連れて、下高井の地方から出て来た大日向おほひなたといふ大尽だいじん、飯山病院へ入院の為とあつて、暫時しばらく腰掛に泊つて居たことがある。入院は間もなくであつた。もとより内証はよし、病室は第一等、看護婦の肩に懸つて長い廊下を往つたり来たりするうちには、自然おのづ豪奢がうしやが人の目にもついて、誰が嫉妬しつとうはさするともなく、『あれ穢多ゑただ』といふことになつた。忽ち多くの病室へつたはつて、患者は総立そうだち。『放逐してしまへ、今直ぐ、それが出来ないとあらば吾儕われ/\こぞつて御免を蒙る』と腕捲うでまくりして院長をおびやかすといふ騒動。いかに金尽かねづくでも、この人種の偏執へんしふには勝たれない。ある日の暮、籠に乗せられて、夕闇の空に紛れて病院を出た。籠は其儘そのまゝもとの下宿へかつぎ込まれて、院長は毎日のやうに来て診察する。さあ今度は下宿のものが承知しない。丁度丑松が一日の勤務つとめを終つて、疲れて宿へ帰つた時は、一同『主婦かみさんを出せ』とわめき立てるところ。『不浄だ、不浄だ』の罵詈ばりは無遠慮な客の口唇くちびるいて出た。『不浄だとは何だ』と丑松は心に憤つて、蔭ながらあの大日向の不幸ふしあはせを憐んだり、道理いはれのないこの非人扱ひをなげいたりして、穢多の種族の悲惨な運命を思ひつゞけた――丑松もまた穢多なのである。
 見たところ丑松は純粋な北部の信州人――佐久小県さくちひさがたあたりの岩石の間に成長した壮年わかものの一人とは誰の目にも受取れる。正教員といふ格につけられて、学力優等の卒業生として、長野の師範校を出たのは丁度二十二の年齢としの春。社会よのなかへ突出される、直に丑松はこの飯山へ来た。それから足掛三年目の今日、丑松はたゞ熱心な青年教師として、飯山の町の人に知られて居るのみで、実際穢多である、新平民であるといふことは、誰一人として知るものが無かつたのである。
『では、いつ引越していらつしやいますか。』
 と声をかけて、入つて来たのは蓮華寺の住職の匹偶つれあひ。年の頃五十前後。茶色小紋の羽織を着て、痩せた白い手に珠数ずゝを持ちながら、丑松の前に立つた。土地の習慣ならはしから『奥様』と尊敬あがめられて居る有髪うはつの尼は、昔者として多少教育もあり、都会みやこの生活も万更まんざら知らないでも無いらしい口の利き振であつた。世話好きな性質を額にあらはして、微な声で口癖のやうに念仏して、対手あひての返事を待つて居る様子。
 其時、丑松も考へた。明日あすにも、今夜にも、と言ひたい場合ではあるが、さて差当つて引越しするだけの金が無かつた。実際持合せは四十銭しかなかつた。四十銭で引越しの出来よう筈も無い。今の下宿の払ひもしなければならぬ。月給は明後日あさつてでなければ渡らないとすると、いやでも応でも其迄待つより外はなかつた。
『斯うしませう、明後日の午後ひるすぎといふことにしませう。』
『明後日?』と奥様は不思議さうに対手の顔を眺めた。
『明後日引越すのは其様そんな可笑をかしいでせうか。』丑松の眼は急に輝いたのである。
『あれ――でも明後日は二十八日ぢやありませんか。別に可笑いといふことは御座ございませんがね、私はまた月が変つてからいらつしやるかと思ひましてサ。』
『むゝ、これはおほきに左様さうでしたなあ。実は私も急に引越しを思ひ立つたものですから。』
 と何気なく言消して、丑松は故意わざ話頭はなしを変へてしまつた。下宿の出来事は烈しく胸の中を騒がせる。それを聞かれたり、話したりすることは、何となく心に恐しい。何か穢多に関したことになると、毎時いつもそれを避けるやうにするのが是男の癖である。
『なむあみだぶ。』
 と口の中で唱へて、奥様は別に深く掘つて聞かうともしなかつた。







破戒 文章節選
第一章
  一
蓮華寺也可供外人寄宿。漱川丑松忽然決定搬遷到這裏來,他定租的房問在二樓與廂房相連的拐角處。這寺院是信州下水內郡飯山鎮二十多個寺院中的一座,屬於真 宗教派的古刹。站在樓上憑窗遠眺,隔著高大的老銀杏樹,能望見飯山鎮的一部分。這個小鎮保持著古老的風貌,不愧為信州首屈一指的佛教聖地。房屋是奇特的北 方式樣,從木板房頂到冬季防雪用的別致的庇簷,以至隨處可見的高大寺院和樹梢,這一切古色古香的市鎮景象,盡在香煙縈繞之中。透過窗戶朝前望去,最顯眼的 要算丑松現在供職的那所小學的白色建築物了。
丑松想起要搬家,是因為他現在住的地方發生了一起令人極不愉快的事情。本來,要不是伙食便宜,像這樣的房間是不會有人樂意住的。牆上糊滿了紙,顏色已經被 煤煙熏黃了;簡陋的壁龕裏掛著裱糊的立軸。此外只有一個破舊的火盆,簡直是一間與世隔絕的寂靜的僧房。這個地方同目前擔任小學教員的丑松的處境相對照,不 禁使他感到無限淒涼。
在他現在寄宿的旅館裏,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約摸半個月以前,有個姓大日向的闊佬,為了到飯山醫院住院治病,帶著隨從由下高井地方來到此地,臨時寄宿在 這家旅館,不久就住進了醫院。不消說,他手裏有的是錢,住著頭等病房,常常攀著女護士的肩膀在長廊裏走來走去。那種奢華的派頭自然引起人們的注目。有些人 出於嫉妒,居然風言風語地說:他是穢多。這事很快在許多病房裏傳播開了,所有的病號一齊騷動起來。人們卷起袖子強迫院長:立即趕他出去,快快!否則 我們全體出院!儘管有錢,也拗不過這人種的偏見。一天傍晚,在暮色蒼茫中,大日向被迫鑽進了轎子,給抬出了醫院,就那樣又回到了旅館,院長每天來這裏出 診。可是旅館裏的人又不答應了。丑松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旅館裏,大家正齊聲喊叫:把老闆娘叫出來!房客們肆無忌憚地破口罵道:真 齷齪!真齷齪!”“什麼齷齪!丑松心裏異常氣憤,他暗自同情那位大日向的不幸,慨歎這種蠻不講理的非人待遇,哀憐穢多種族的悲慘命運。原來,丑松自己也 是一個穢多。
看樣子,丑松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北信州人。無論是誰,都會認定他是佐久、小縣一帶山區長大的青年。二十二歲那年春天,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長野師範學校,取 得正教員的資格。丑松一踏上社會,首先就來到了飯山,迄今整整三年了。飯山鎮的人只知道他是一位熱情的年輕教師,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原來是個穢多,一個新 平民。
那麼,您打算什麼時候搬過來呢?
蓮華寺住持的老婆走過來跟他打招呼。她年紀在五十歲上下,穿著茶色的碎花外褂,清瘦而白皙的手裏撚著佛珠,站在丑松面前。
按照當地習慣,人們都尊稱這位留頭髮的尼姑為師母。她雖說上了年紀,卻多少受過些教育,口齒也還伶俐,似乎對城市生活並非一無所知。她臉上露出關心人的樣子,習慣地低聲念著佛,等待對方的答話。
這時丑松也在盤算。他真想對她說明天或者今晚就搬過來,無奈手頭連搬家費都沒有。他只有四毛錢,四毛錢當然辦不了什麼事。眼下還要付旅館的房錢。月薪要等後天才能領,不管願意不願意,也只得等下去。
這樣吧,後天下午搬過來吧。
後天?師母疑惑地瞧著對方的臉。
說後天搬有什麼奇怪的呢?丑松的眼睛裏忽地一亮。
啊!後天不是二十八嗎?倒沒有什麼奇怪的,我原想您也許要到下個月才搬過來呢。
嗯,真說對啦。其實,我也是臨時想起要搬的啊。丑松若無其事地改口說了一句,故意把話題岔開。旅館裏發生的事情使他心緒紊亂。每逢人家問到或談論這件事,他總有些惶恐不安。他本來就有個毛病,大凡牽涉到穢多之類的事,從來都是避而不談的。
 南無阿彌陀佛!
 師母嘴裏念著佛,就不再往下細問了。

  二
 離開蓮華寺的時候是五點鐘。學校的功課一結束,丑松就直接到這裏來了,所以身上仍穿著上課的服裝。舊西服上沾滿了粉筆灰和塵土,腋下夾著小包袱,裏麵包 的是書籍和筆記簿,而且腳上還穿著木屐,隨身帶著飯盒。他懷著屈辱的心情返回鷹匠街的旅館,這種心情是許多勞動者在人群面前常常感覺得到的。在秋雨初晴的 夕陽下,街上的房屋閃閃發光。濕漉漉的道路擠滿了人。有的站在那兒望著丑松走過去;有的竊竊私語談論著什麼;有的臉上帶著極其輕蔑的神色,仿佛在說:那 兒走著的是什麼人呀?嗯.是教員吧?當丑松想到這些人就是自己教的那些學生的父兄時,立即感到厭惡和氣憤,心裏很不自在,低著頭只顧朝前走。
本街的那家書店是最近才開張的。店門口貼著新書廣告,是用毛筆寫的大字,很惹人注目。這是《懺悔錄》的廣告,上角寫著豬子蓮太郎先生著,還注明了定價。他 早在報紙上見過這本書的廣告,一直盼望快些出書。丑松停住腳步,他只要一想起這位作者的名字,心裏就激動得怦怦直跳。他看到兩三個青年站在店前,似乎在選 購新到的雜誌。丑松將手伸進褪了色的褲子口袋,暗暗摸喬著裏面的銀幣,在書店前來回轉悠了好幾趟。只要花四毛錢,那書就能到手。然而,眼下要是買了書,明 天一天就身無分文了。何況還得準備搬家。他被這些想法纏住了,走不多遠又折回來。他驀地鑽進門簾,抄起書一看,原來是一本用粗糙的進口紙印刷的書,還帶著 淡淡的油墨氣味,黃色封面上印著懺悔錄三個字。為了使貧苦的讀者也能得到它,特意採取了樸素的裝幀,這就足以說明這本書的性質了。啊,今天有多少青 年,正貪婪地用功讀書,追求知識啊。丑松生活在這樣的時代,又正值這樣的年華,他怎能不去讀書,不去求知呢?知識就是食糧,他終於拿出四毛錢,買下了這本 渴望已久的書。雖然是僅有的一點錢,但精神上的滿足不是別的東西可以頂替的。
丑松抱著《懺悔錄》。書是買下了,心裏反而感到沮喪。他返回旅館時,半路上碰到了學校的同事,一個叫土屋銀之助的,原是在師範學校讀書時的同窗好友;另一個還很年輕,最近剛被聘為見習教員。從那慢騰騰地走路的樣子,可以知道他們是在散步。
瀨川兄,為什麼回來這麼晚呀?銀之助揮著手杖走過來。
正直而重友情的銀之助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丑松的表情:深沉而清澈的眼睛已經失去了先前那種快活的神色,目光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楚。
哦!他身體一定不舒服。銀之助心裏這麼想。丑松告訴他,自己去找住所去了。
找住所?你這人可真愛折騰啊,你不是才搬過家嗎?
銀之助毫無顧忌地問道,隨後發出會心的笑聲。這時他看到丑松拿著一本書,就把手杖往胳肢窩裏一夾,給我看看!說著就伸出了右手。
是這個嗎?丑松微笑著把書遞過去。
哦,是《懺悔錄》嗎?那位見習教員也靠在銀之助的身旁看著。
你總是愛讀豬子先生的作品。銀之助望著黃色的封皮,略略翻看了一下,對了,報紙上登過廣告的,就是這本書嗎?是這樣樸素的書嗎?你呀,已經不光愛讀他的書,而且成了他的信徒啦,哈哈哈哈。你談話時,經常提起豬子先生,現在又要聽到你的高論噦。
別瞎說!丑松笑著把書接過來。
暮靄低垂,遠近的人家早已燈火閃閃了。丑松說完了後天要搬到蓮華寺,就和朋友們分手了。他走了一程,回過頭來,只見銀之助仍佇立在路旁,正目送著他呢。又 走出六七十步,再一回頭,朋友仿佛依然站在那裏。晚炊的煙霧彌漫在市鎮的上空,他看到朋友那模糊的身影仍然呆立在暮靄中。
  三
走近鷹匠街旅館附近,鐘聲在夜空裏回蕩起來,各個寺院的夜課又要開始了。剛來到旅館前面,忽然聽到走在旁邊的保鏢的腳步聲。燈光照在昏暗的路上,一乘轎子 出現了。啊,想必是那個闊佬要溜走了吧。丑松帶著憐憫的心情,一聲不響地站在那裏望著眼前的一切,慢慢就認出了闊佬的隨從。他們雖然同住在一個旅館裏,丑 松從未見過大日向的面,只見這個隨從時常拎著藥罐子出出進進。這個彪形大漢將衣襟掖在腰裏,護衛著主人,指揮著轎夫,顯得那樣殷勤。看來此人在穢多中又是 屬於下等人,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站在那兒的丑松和他是同一出身。他畏怯地向丑松點了點頭,就從近旁穿了過去。老闆娘站在門口說了聲祝您愉快。丑松望 過去,旅館裏亂作一團,人們慷慨激昂,毫無顧忌地在大聲叫駡。
謝謝您啦,請多保重!
老闆娘又跑到轎子跟前說。轎子裏的人一聲未響。丑松木然站立著,眼看著那人被抬走了。
活該!
旅館裏傳出了人們最後的歡呼聲。
丑松面色略顯蒼白,他鑽到旅館的廊簷下時,人們還群集在長廊裏,全都是控制不住感情的樣子:有的聳著肩膀氣呼呼地走動;有的跺得地板咯咯作響;還有些好起哄的人在院子裏撒起鹽來。老闆娘取出打火石,說是清淨之火,隨即哢嚓哢嚓地敲起來,跟在裏頭湊熱鬧。
哀憐,恐怖,千思萬緒在丑松的心裏劇烈翻騰。他想到那個闊佬的命運:被人趕出醫院,接著又趕出旅館,受盡了殘酷的虐待和淩辱,最後又偷偷地被抬走。眼下那 轎中人一定在悲慘的血淚中哽咽!那個大日向的命運最終就是每一個穢多的命運。想到這裏,他覺得這事和自己並非莫不相干。從長野師範學校時代起,到飯山鎮來 供職這一段時期內,他一直滿不在乎,覺得自己的心緒和平常人一樣,在生活中並未感到什麼危險和恐怖。到這時,他想起了父親。父親而今是一個牧人,在烏帽子 山下放牛,過著隱士般的寂寞生活。丑松想起了那個西乃入牧場,想起了牧場上那問牧人小屋。
爸爸,爸爸!
他一面呼喚,一面在自己房間裏踱來踱去,猛然間想起了父親說過的話。
當丑松初離雙親膝下的時候,父親對這個獨生兒子的前途十分關切,給他講述了很多故事。就在那個時候,連本族老祖宗的事情也都講給他聽了。如同居住在東海道 沿岸的許多穢多種族一樣,他們這一族和朝鮮人、中國人、俄羅斯人,以及從不知名的海島上漂流、歸化過來的異邦人的後裔不同,他們的血統來源於古代武士中的 敗逃者,雖然貧困,但都不是被罪惡玷污的家族。父親還特別囑咐他說:穢多子孫的處世秘訣就是隱瞞出身,這是生存的惟一希望,惟一辦法。父親告誡他:不管 碰到什麼事,不管遇見什麼人,千萬不可吐露真情。要知道,一旦因憤怒或悲哀而忘記了這條戒規,那就會立刻被社會拋棄。
他一生的秘訣說來就是這麼簡單。隱瞞!”——這兩個字概括了戒規的一切。然而,那時的丑松只是全神貫注地聽著,心想:老爺子說些什麼呀?聽過也就算 了。他只想著求學的快樂,從家裏飛奔出去。在那充滿幻想的歡樂年代,往往忘記了父親的戒語。丑松從一個少年一下子長成了大人,猛然醒悟到自己的身世,就像 是從一片歡騰的鄰人家裏回到了索然無味的自己家裏一樣。事到如今,他也覺得只好隱瞞下去了。
  四
丑松仰臥在鋪席上,一動不動地思索了一陣子,不一會兒,也就睡著了。忽然,他又醒來,環顧室內,原來沒有點著的油燈,已發出了寂靜的亮光,晚飯也在屋子裏 擺好了,自己身上卻依然穿著西服。丑松估量著已經睡了一個多鐘頭。窗外秋雨瀟瀟。他坐起來,一面瞧著那本剛買來的書的黃色封面,一面把飯盤拉到身邊吃著。 一打開飯匣的蓋子,聞到飯菜的香味,丑松就感歎不已。他草草吃完了飯,把飯匣扔在一邊,就攤開了那本《懺悔錄》,點燃吸剩的香煙頭。
據說,這本書的作者豬子蓮太郎的思想,反映著當今下層社會新的痛苦。但說法也有不同,也有那種令人討厭的傢伙,說再也沒有像他這樣自吹自擂的人了。誠 然,作者蓮太郎的文筆確實有點神經質,而且這個人一離開了自己的事就沒有什麼話題了。但是,只要一讀他的著作,不論是誰都會感到他的文章具有這樣的特色: 思想明快,觀察精細,充滿了引人人勝的魅力。蓮太郎研究了貧民、工人和新平民的生活狀況,不僅孜孜不倦地努力發掘奔流在社會底層的泉水,而且把它推薦到讀 者面前,從各方面加以論述;對於讀者也許難以理解的問題,他將不惜反復說明。反正不把讀者說服,他是不肯甘休的。這就是他的筆法。蓮太郎不是從哲學或經濟 方面去分析問題,而是把基礎放在心理研究上面。他的文章在思想表達上十分顯豁,宛如淩厲的山岩,具有撼動人心的力量。
然而丑松之所以愛讀蓮太郎的作品,不僅是這些理由。豬子蓮太郎是一位新思想家,同時又是一位戰士,他出身於穢多階層這件事實使丑松深受感動。說起來,丑松 是暗地裏把他作為自己的老前輩來敬仰的。正是由於受到這位前輩的感化,他才強烈地意識到,既然同樣是人,那就沒有光是自己這一族人受鄙視的道理。正因為如 此,凡是蓮太郎的著作,他定要買來閱讀。雜誌上一出現蓮太郎的名字,他總要看上一遍。丑松越讀越覺得被這位前輩拉住了手,把他帶進了一個新的世界。作為一 個穢多的悲怯者,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頭抬起來了。
這次出版的新著作,劈頭第一句話就是我是一個穢多。書中極其生動地描繪了本族人的愚昧和衰敗;敍述了許多正直的男女只是因為穢多出身而被社會拋棄的情 景。這本書的字裏行問充滿了一個熱心男子的嗚咽之聲。它是作者本人的一部苦悶的歷史,有對往昔悲歡離合的回憶,有因追求精神自由未能如願而產生的悲歎,有 對不合理的社會的怨憤和疑懼,也有走上曙光在望的新生活的歡快之情。
新的生活,這是蓮太郎從身份差別的苦痛中開創的新路。他本是信州高遠人,出生於一個老穢多的宗族家族。這件事還是在他來到長野師範學校擔任心理學講師的時 候——那時丑松尚未入學——從兩三個打南信州來的學生的嘴裏洩露出來的。講師中竟然有賤民的子弟。這消息在全校傳開了,大家都因驚訝和懷疑而十分不安。有 的人根據蓮太郎的為人,有的人根據他的容貌,還有人根據他的學識,認為他不可能是穢多出身,一口咬定那是謠言。一部分教師出於嫉妒,喊著驅逐,驅逐。 啊,假若沒有人種的偏見,也就不會有猶太人在基希訥烏慘遭殺害的事件,西洋人也不會嚷嚷什麼黃禍了。然而在這個無理者橫行霸道、有理者忍氣吞聲的世界 上,有誰肯為穢多的子弟辯護、認為這種驅逐是不當的呢?當蓮太郎吐露了自己的身世,向眾多的校友告別時,竟沒有一個為這位講師流下同情的眼淚。蓮太郎走出 了師範學校的大門,捨棄了為學問而學問的道路。



       (二)

 蓮華寺を出たのは五時であつた。学校の日課を終ると、直ぐ其足で出掛けたので、丑松はまだ勤務つとめの儘の服装みなりで居る。白墨と塵埃ほこりとで汚れた着古しの洋服、書物やら手帳やらの風呂敷包を小脇に抱へて、それに下駄穿げたばき、腰弁当。多くの労働者が人中で感ずるやうな羞恥はぢ――そんな思を胸に浮べ乍ら、鷹匠たかしやう町の下宿の方へ帰つて行つた。町々の軒は秋雨あがりの後の夕日に輝いて、人々が濡れた道路に群つて居た。中には立ちとゞまつて丑松の通るところを眺めるもあり、何かひそひそ立話をして居るのもある。『彼処あそこへ行くのは、ありやあ何だ――むゝ、教員か』と言つたやうな顔付をして、はなはだしい軽蔑けいべつの色をあらはして居るのもあつた。是が自分等の預つて居る生徒の父兄であるかと考へると、浅猿あさましくもあり、腹立たしくもあり、にはかに不愉快になつてすたすた歩き初めた。
 本町の雑誌屋は近頃出来た店。其前には新着の書物を筆太に書いて、人目を引くやうに張出してあつた。かねて新聞の広告で見て、出版の日を楽みにして居た『懴悔録』――肩に猪子ゐのこ蓮太郎氏著、定価までも書添へた広告が目につく。立ちどまつて、其人の名を思出してさへ、丑松はもう胸の踊るやうな心地こゝちがしたのである。見れば二三の青年が店頭みせさきに立つて、何か新しい雑誌でもあさつて居るらしい。丑松は色のせたズボンの袖嚢かくしの内へ手を突込んで、人知れず銀貨を鳴らして見ながら、幾度か其雑誌屋の前を往つたり来たりした。かく、四十銭あれば本が手に入る。しかし其を今こゝで買つて了へば、明日は一文無しで暮さなければならぬ。転宿やどがへの用意もしなければならぬ。斯ういふ思想かんがへに制せられて、一旦は往きかけて見たやうなものゝ、やがて、た引返した。ぬつと暖簾のれんを潜つて入つて、手に取つて見ると――それはすこし臭気にほひのするやうな、粗悪な洋紙に印刷した、黄色い表紙に『懴悔録』としてある本。貧しい人の手にも触れさせたいといふ趣意から、わざと質素な体裁をえらんだのは、是書このほんの性質をよく表して居る。あゝ、多くの青年が読んで知るといふ今の世の中に、飽くことを知らない丑松のやうな年頃で、どうして読まず知らずに居ることが出来よう。智識は一種の饑渇ひもじさである。到頭四十銭を取出して、ほしいと思ふ其本を買求めた。なけなしの金とはいひながら、精神こゝろの慾には替へられなかつたのである。
『懴悔録』を抱いて――買つて反つて丑松は気の衰頽おとろへを感じ乍ら、下宿をさして帰つて行くと、不図ふと、途中で学校の仲間に出逢であつた。一人は土屋銀之助と言つて、師範校時代からの同窓の友。一人はく年若な、此頃準教員に成つたばかりの男。散歩とは二人のぶら/\やつて来る様子でも知れた。
『瀬川君、大層遅いぢやないか。』
 と銀之助は洋杖ステッキを鳴し乍らちかづいた。
 正直で、しかも友達思ひの銀之助は、直に丑松の顔色を見て取つた。深く澄んだ目付は以前の快活な色を失つて、言ふに言はれぬ不安の光を帯びて居たのである。『あゝ、必定きつと身体からだの具合でも悪いのだらう』と銀之助は心に考へて、丑松から下宿を探しに行つた話を聞いた。
『下宿を? 君はよく下宿を取替へる人だねえ――此頃こなひだあそこのうちへ引越したばかりぢやないか。』
 と毒の無い調子で、さもしんから出たやうに笑つた。其時丑松の持つて居る本が目についたので、銀之助は洋杖を小脇に挾んで、見せろといふ言葉と一緒に右の手を差出した。
『是かね。』と丑松は微笑ほゝゑみながら出して見せる。
『むゝ、「懴悔録」か。』と準教員も銀之助の傍に倚添よりそひながら眺めた。
『相変らず君は猪子先生のものが好きだ。』斯う銀之助は言つて、黄色い本の表紙を眺めたり、一寸内部なかを開けて見たりして、『さう/\新聞の広告にもあつたツけ――へえ、斯様こんな本かい――斯様な質素な本かい。まあ君のは愛読を通り越して崇拝の方だ。はゝゝゝゝ、よく君の話には猪子先生が出るからねえ。さぞかしまた聞かせられることだらうなあ。』
『馬鹿言ひたまへ。』
 と丑松も笑つて其本を受取つた。
 夕靄ゆふもやの群は低く集つて来て、あそこでも、こゝでも、最早もうちら/\あかりく。丑松は明後日あたり蓮華寺へ引越すといふ話をして、この友達と別れたが、やがて少許すこし行つて振返つて見ると、銀之助は往来の片隅に佇立たゝずんだまゝじつ是方こちらを見送つて居た。半町ばかり行つて復た振返つて見ると、未だ友達は同じところに佇立んで居るらしい。夕餐ゆふげの煙は町の空を籠めて、悄然しよんぼりとした友達の姿も黄昏たそがれて見えたのである。

       (三)

 鷹匠町の下宿近く来た頃には、かねの声が遠近をちこちの空に響き渡つた。寺々の宵の勤行おつとめは始まつたのであらう。丁度下宿の前まで来ると、あたりをいましめる人足の声も聞えて、提灯ちやうちんの光に宵闇の道を照し乍ら、一ちやうの籠が舁がれて出るところであつた。あゝ、大尽が忍んで出るのであらう、と丑松は憐んで、黙然もくねんとして其処に突立つて見て居るうちに、いよ/\其とは附添の男で知れた。同じ宿に居たとは言ひ乍ら、つひぞ丑松は大日向を見かけたことが無い。唯附添の男ばかりは、よく薬のびんなぞを提げて、出たり入つたりするところを見かけたのである。その雲を突くやうな大男が、今、尻端折りで、主人を保護したり、人足を指図したりする甲斐々々しさ。穢多の中でも卑賤いやしい身分のものと見え、其処に立つて居る丑松を同じ種族やからとは夢にも知らないで、妙に人をはゞかるやうな様子して、一寸会釈ゑしやくし乍ら側を通りぬけた。門口に主婦かみさん、『御機嫌よう』の声も聞える。見れば下宿の内は何となく騒々しい。人々は激昂したり、憤慨したりして、いづれも聞えよがしに罵つて居る。
難有ありがたうぞんじます――そんなら御気をつけなすつて。』
 とまた主婦は籠の側へ駈寄つて言つた。籠の内の人は何とも答へなかつた。丑松は黙つて立つた。見る/\かつがれて出たのである。
『ざまあ見やがれ。』
 これが下宿の人々の最後に揚げた凱歌であつた。
 丑松がすこしあをざめた顔をして、下宿の軒を潜つて入つた時は、未だ人々が長い廊下にむらがつて居た。いづれも感情をおさへきれないといふ風で、肩を怒らして歩くもあり、板の間を踏み鳴らすもあり、中には塩を掴んで庭に蒔散まきちらす弥次馬もある。主婦は燧石ひうちいしを取出して、清浄きよめの火と言つて、かち/\音をさせて騒いだ。
 哀憐あはれみ恐怖おそれ、千々の思は烈しく丑松の胸中を往来した。病院から追はれ、下宿から追はれ、其残酷な待遇とりあつかひ恥辱はづかしめとをうけて、黙つて舁がれて行くの大尽の運命を考へると、さぞ籠の中の人は悲慨なげき血涙なんだむせんだであらう。大日向の運命はやがてすべての穢多の運命である。思へば他事ひとごとでは無い。長野の師範校時代から、この飯山に奉職の身となつたまで、よくまあ自分は平気の平左で、普通の人と同じやうな量見で、危いとも恐しいとも思はずに通り越して来たものだ。うなると胸に浮ぶは父のことである。父といふのは今、牧夫をして、烏帽子ゑぼしだけふもとに牛を飼つて、隠者のやうな寂しい生涯しやうがいを送つて居る。丑松はその西乃入にしのいり牧場を思出した。その牧場の番小屋を思出した。
阿爺おとつさん、阿爺さん。』
 と口の中で呼んで、自分の部屋をあちこち/\と歩いて見た。不図ふと父の言葉を思出した。
 はじめて丑松が親の膝下しつかを離れる時、父は一人息子の前途を深く案じるといふ風で、さま/″\な物語をして聞かせたのであつた。其時だ――一族の祖先のことも言ひ聞かせたのは。東海道の沿岸に住む多くの穢多の種族のやうに、朝鮮人、支那人、露西亜ロシア人、または名も知らない島々から漂着したり帰化したりした異邦人の末とは違ひ、その血統はむかしの武士の落人おちうどからつたはつたもの、貧苦こそすれ、罪悪の為に穢れたやうな家族ではないと言ひ聞かせた。父はまた添付つけたして、世に出て身を立てる穢多の子の秘訣――唯一つの希望のぞみ、唯一つの方法てだて、それは身の素性を隠すより外に無い、『たとへいかなる目を見ようと、いかなる人に邂逅めぐりあはうと決して其とは自白うちあけるな、一旦の憤怒いかり悲哀かなしみこのいましめを忘れたら、其時こそ社会よのなかから捨てられたものと思へ。』斯う父は教へたのである。
 一生の秘訣とは斯の通り簡単なものであつた。『隠せ。』――戒はこの一語ひとことで尽きた。しかし其頃はまだ無我夢中、『阿爺おやぢが何を言ふか』位に聞流して、唯もう勉強が出来るといふ嬉しさに家を飛出したのであつた。楽しい空想の時代は父の戒も忘れ勝ちに過ぎた。急に丑松は少年こどもから大人にちかづいたのである。急に自分のことが解つて来たのである。まあ、面白い隣の家から面白くない自分の家へ移つたやうに感ずるのである。今は自分から隠さうと思ふやうになつた。

       (四)

 あふのけさまに畳の上へ倒れて、暫時しばらく丑松は身動きもせずに考へて居たが、やが疲労つかれが出てしまつた。不図目が覚めて、部屋のなかを見廻した時は、けて置かなかつた筈の洋燈ランプが寂しさうに照して、夕飯の膳も片隅に置いてある。自分は未だ洋服のまゝ。丑松の心地こゝろもちには一時間余も眠つたらしい。戸の外には時雨しぐれの降りそゝぐ音もする。起き直つて、買つて来た本の黄色い表紙を眺め乍ら、膳を手前へ引寄せて食つた。飯櫃おはちの蓋を取つて、あつめ飯の臭気にほひいで見ると、丑松は最早もう嘆息して了つて、そこ/\にして膳を押遣おしやつたのである。『懴悔録』をひろげて置いて、先づ残りの巻煙草まきたばこに火を点けた。
 この本の著者――猪子蓮太郎の思想は、今の世の下層社会の『新しい苦痛』を表白あらはすと言はれて居る。人によると、彼男あのをとこほど自分を吹聴ふいちやうするものは無いと言つて、妙に毛嫌するやうな手合もある。成程なるほど、其筆にはいつも一種の神経質があつた。到底蓮太郎は自分を離れて説話はなしをすることの出来ない人であつた。しかし思想が剛健で、しかも観察の精緻せいちを兼ねて、人を吸引ひきつける力のさかんにあふれて居るといふことは、一度其著述を読んだものゝ誰しも感ずる特色なのである。蓮太郎は貧民、労働者、または新平民等の生活状態を研究して、社会の下層を流れる清水に掘りあてる迄はまずたわまず努力つとめるばかりでなく、また其を読者の前に突着けて、右からも左からも説明ときあかして、呑込めないと思ふことは何度繰返しても、読者のおなかの中に置かなければ承知しないといふ遣方やりかたであつた。もつとも蓮太郎のは哲学とか経済とかの方面から左様さういふ問題ことがらを取扱はないで、むしろ心理の研究に基礎どだいを置いた。文章はたゞ岩石を並べたやうに思想を並べたもので、露骨むきだしなところに反つて人を動かす力があつたのである。
 しかし丑松が蓮太郎の書いたものを愛読するのは唯其丈それだけの理由からでは無い。新しい思想家でもあり戦士でもある猪子蓮太郎といふ人物が穢多の中から産れたといふ事実は、丑松の心に深い感動を与へたので――まあ、丑松の積りでは、ひそかに先輩として慕つて居るのである。同じ人間であり乍ら、自分等ばかり其様そんな軽蔑けいべつさ れる道理が無い、といふ烈しい意気込を持つやうになつたのも、実はこの先輩の感化であつた。斯ういふ訳から、蓮太郎の著述といへば必ず買つて読む。雑誌に 名が出る、必ず目を通す。読めば読む程丑松はこの先輩に手を引かれて、新しい世界の方へ連れて行かれるやうな気がした。穢多としての悲しい自覚はいつの間 にか其頭をもちあげたのである。
 今度の新著述は、『我は穢多なり』といふ文句で始めてあつた。其中には同族の無智と零落とが活きた画のやうに描いてあつた。其中には多くの正直な男女をとこをんなが、たゞ穢多の生れといふばかりで、社会から捨てられて行く光景ありさまも写してあつた。其中には又、著者の煩悶の歴史、うれかなしい過去の追想おもひで、精神の自由を求めて、しかも其が得られないで、不調和な社会の為にくるしみぬいた懐疑うたがひ昔語むかしがたりから、朝空を望むやうな新しい生涯に入る迄――熱心な男性をとこ嗚咽すゝりなきが声を聞くやうに書きあらはしてあつた。
 新しい生涯――それが蓮太郎には偶然な身のつまづきから開けたのである。生れは信州高遠の人。古い穢多の宗族いへがらといふことは、丁度長野の師範校に心理学の講師として来て居た頃――丑松がまだ入学しない以前まへ――同じ南信の地方から出て来た二三の生徒の口かられた。講師の中に賤民の子がある。是噂が全校へひろがつた時は、一同驚愕おどろき疑心うたがひとで動揺した。ある人は蓮太郎の人物を、ある人はその容貌ようばうを、ある人はその学識を、いづれも穢多の生れとは思はれないと言つて、どうしても虚言うそだと言張るのであつた。放逐、放逐、声は一部の教師仲間の嫉妬しつとから起つた。嗚呼、人種の偏執といふことが無いものなら、『キシネフ』で殺される猶太人ユダヤじんもなからうし、西洋で言囃いひはやす黄禍の説もなからう。無理が通れば道理が引込むといふこの世の中に、誰が穢多の子の放逐を不当だと言ふものがあらう。いよ/\蓮太郎が身の素性を自白して、多くの校友に別離わかれを告げて行く時、この講師の為に同情おもひやりなんだを流すものは一人もなかつた。蓮太郎は師範校の門を出て、『学問の為の学問』を捨てたのである。
 この当時の光景ありさまは『懴悔録』の中にくはしく記載してあつた。丑松は身につまされるかして、幾度いくたびか読みかけた本を閉ぢて、目をつぶつて、やがて其を読むのは苦しくなつて来た。同情おもひやりは妙なもので、反つて底意を汲ませないやうなことがある。それに蓮太郎の筆は、面白く読ませるといふよりも、考へさせる方だ。しまひには丑松も書いてあることを離れて了つて、自分の一生ばかり思ひつゞけ乍ら読んだ。
 今日まで丑松が平和な月日を送つて来たのは――主に少年時代からの境遇にある。そも/\は小諸の向町むかひまち(穢多町)の生れ。北佐久の高原に散布する新平民の種族の中でも、殊に四十戸ばかりの一族いちまきの『おかしら』と言はれる家柄であつた。獄卒らうもり捕吏とりてとは、維新前まで、先祖代々の職務つとめであつて、父はその監督の報酬むくいとして、租税を免ぜられた上、別に俸米ふちをあてがはれた。それ程の男であるから、貧苦と零落との為め小県郡の方へ家を移した時にも、八歳の丑松を小学校へやることは忘れなかつた。丑松が根津村ねづむらの学校へ通ふやうになつてからは、もう普通なみ児童こどもで、誰もこの可憐な新入生を穢多の子と思ふものはなかつたのである。最後に父は姫子沢ひめこざは谷間たにあひに落着いて、叔父夫婦も一緒に移り住んだ。かはつた土地で知るものは無し、ひて是方こちらから言ふ必要もなし、といつたやうな訳で、しまひには慣れて、少年の丑松は一番早く昔を忘れた。官費の教育を受ける為に長野へ出掛ける頃は、たゞ先祖の昔話としか考へて居なかつた位で。
 斯ういふ過去の記憶は今丑松の胸の中に復活いきかへつた。七つ八つの頃まで、よく他の小供に調戯からかはれたり、石を投げられたりした、其恐怖おそれの情はふたゝび起つて来た。朦朧おぼろげながらあの小諸の向町に居た頃のことを思出した。移住する前に死んだ母親のことなぞを思出した。『我は穢多なり』――あゝ、どんなに是一句が丑松の若い心を掻乱かきみだしたらう。『懴悔録』を読んで、かへつて丑松はせつない苦痛くるしみを感ずるやうになつた。


 *****
蓮華寺也供外人寄宿。瀨川醜松忽然產生搬遷到這裏的念頭,決定租下與住持一家的起居室相連的樓上拐角處的房間。蓮華寺是信州下水內郡飯山鎮二十幾座寺院中,屬於淨土真宗的一座古刹。站在樓上憑窗眺望,隔著一棵高大的銀杏樹,正好可以看到飯山鎮的部分街景。這座小城不愧為信州首屈一指的佛教重鎮,至今仍保持著古老的風貌。北方奇特樣式的房屋,木板鋪的屋頂,冬季防雪用的獨特披簷,乃至隨處高聳的寺院和樹梢,這些古色古香的小城景象,籠罩在香煙繚繞之中。而透過窗戶可望見的唯一醒目的建築,就是醜松現在供職的那所塗成白色的小學校舍了。
其實,醜松之所以決定搬遷到這裏,是由於他現在所寄宿的地方發生了一件極為不愉快的事情。本來,要不是圖伙食便宜,恐怕誰也不會願意住在這樣的房間。牆上貼的壁紙己被熏得發黃,屋裏只有簡陋的壁龕、紙裱的畫軸,外加一個破舊的火盆,不由得令人感到這是一間遠離塵世的寂靜的僧房。而這種情景與小學教員醜松的處境相互映襯,使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淒涼。
醜松現在寄宿的公寓裏,發生過這樣一件事。大約在半個月前,有一個叫大日向的財主,為了到飯山醫院住院,便帶了一個隨從由鄉下的下高井來到鎮裏,在這座公寓暫住後,不久住進了醫院。不消說,他手頭闊綽,進了頭等病房,還常常把手搭在護士的肩上,由她們扶著在長長的走廊裏走來走去。在此過程中,他的豪奢作派自然引起人們的注目。也並非出於嫉妒,不覺中就有人傳言說,“他是穢多”。這個消息馬上風傳到很多病房,引起了患者們的騷動。他們紛紛擄胳膊挽袖子威脅院長說:“馬上把他趕出去!不然,我們全都離開這裏!”無論多麼富有,這種固有的人種偏見靠金錢是難以戰勝的。一天傍晚,大日向只好坐上轎子,在暮色中離開了醫院。轎子直接被抬到了原來歇宿的公寓,醫院的院長也從此每天前來出診。可這次,住在這所公寓的房客1門又不幹了。有一天,醜松結束一天的工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時,恰好遇見人們在那裏大聲叫喊,“叫老闆娘出來!”房客們毫無顧忌地破口叫駡:“髒死了!髒死了!”
“什麼髒啊、髒的”,醜松一邊憤憤地想,一邊暗自憐憫大日向的不幸,慨歎這種蠻不講理的非人待遇,憂慮穢多這一身份的悲慘命運。原來,醜松自己也是一個穢多。
醜松看上去是個純粹的北信州人,誰看誰都會覺得他是在佐久、小縣一帶山區裏長大的年輕人。二十二歲那年春天,醜松以優異的成績從長野的師範學校畢業,取得了正教員資格。他一步入社會就來到飯山,迄今已有三個年頭了。在此期間,飯山鎮的人只知道他是一個熱情的青年教師,誰也不知道他實際上是一個穢多、是個新平民。
“那您打算什麼時候搬過來?”
隨聲走進來的是蓮華寺住持的老伴。她五十歲左右,穿著一件咖啡色碎花外褂,用瘦削而白淨的手撚著佛珠,站在醜松面前。她是一個未剃發的尼姑,按當地的習慣,被人們尊稱為“師母”。依她的年齡,多少算有些文化,從說話的口氣來看,似乎對城市的生活也並非不瞭解。她顯出愛管閒事的樣子,習慣性地輕聲念著佛,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此時,醜松心裏也在盤算。他很想回答說,明天或今晚就搬過來,可無奈眼下沒有可用于搬家的錢。其實,他手頭現在只有區區四毛錢,而四毛錢是搬不了家的,更何況還要交付現在寄宿的房租。月薪要等後天才能發下來,所以不管怎樣,也只好等到後天了。
“這樣吧,我後天下午搬過來。”
“後天?”師母望著他,顯出不解的樣子。
醜松瞪大眼睛問:“說後天搬家那麼奇怪嗎?”
“咦,後天不是二十八號嗎?倒不是有什麼奇怪,我還以為您過了這個月才能搬來住呢。”
“嗯,您說得很對。其實,我也是忽然想起要搬家的。”
醜松若無其事地改了口,故意岔開了話題。寄宿公寓裏發生的事,使他的內心極度焦躁不安。每當人們問到或議論此事,他心裏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只要是涉及到穢多的事,總是想方設法躲避,這已成為他的習慣。
“南無阿彌陀佛!”
師母口中念著佛,並沒有追根問底。
從蓮華寺出來是在五點鐘。由於是在學校上完課後直接來到這裏,醜松還是上課時的那身打扮。他身穿落滿粉筆灰和塵土的舊西服,腋下夾著裹有書本的包袱,腳蹬木屐,腰裏掛著飯盒。他是懷著很多體力勞動者在人群中所能體驗到的屈辱心情,走回鷹匠街的寄宿公寓的。街道兩旁的屋簷在秋雨後的夕陽下照射下閃著光亮,濕漉漉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其中,有人站在那裏望著醜松走過去,還有些人在那裏竊竊私語。甚至還有人表露出極為輕蔑、不屑一顧的表情,仿佛是在說:“那邊走著的人是幹什麼的?哦,是個教書的呀。”一想到這些人也許就是自己所教學生們的家長,醜松既感到可歎又感到憤怒,一種不快油然而生,於是疾步向前走去。
位於本街的那家雜誌店是最近開張的。為了吸引顧客,店門口貼著用粗體字寫的新刊目錄。醜松從中看到《懺悔錄》的廣告,上角寫著豬孑蓮太郎著,並標明了定價。他早就在報紙的廣告上見過相關的介紹,並期待著早日出版。醜松停下了腳步。只要~想到豬子蓮太郎的名字,他就會感到~陣內心的激動。兩三個青年正站在店頭,好像在翻找新雜誌。醜松把手插進已經褪色的褲兜裏,暗自用手撥弄著裏面的銀幣,在雜誌店的門口踱來踱去。反正,有四毛錢就能買下那本書,可買了那本書,明天就將過身無分文的生活,更何況還要做搬家的準備。他想到這些,雖然一度從店門口離開,可走不多遠又重新返了回來。他驀地鑽過門簾走進店裏,捧起了那本書。那是一本印在粗糙進口紙上,帶有油墨氣味的書,黃色的封面上印著《懺悔錄》三個字。為了使貧寒的讀者也能買得起這本書,特意採用了簡素的裝幀,這也很好地體現了這本書的性質。當今世界,很多青年通過閱讀尋求知識,更何況醜松正處於這樣貪婪讀書的年齡,豈能不讀書、不求知呢?求知就是一種饑渴。醜松終於掏出那四毛錢,買下了他渴望得到的書。雖說那是身上僅剩的一點錢,但是精神上的追求是什麼也替代不了的。
買下書後,醜松反而感到有些頹喪。在他懷抱著《懺悔錄》返回寄宿公寓的途中,偶然遇見了學校的同事。其中一個叫土屋銀之助,是他在師範學校讀書時的同窗。另一個還很年輕,是最近剛剛被聘任的准教員。從悠閒走路的樣子可以看出,他們正在散步。
“瀨川君,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銀之助用手杖點擊著地面走了過來。
直率而又關心朋友的銀之助,一下子注意到了醜松的神色。只見醜松極為清澈的眼睛,己失去往日的快活,目光裏帶著難以形容的不安。銀之助心裏想著:“噢,他一定是身體欠佳”,一邊聽醜松談找住處的事。
“找住處?你這個人可真能換地方,前些天不是剛搬到現在住的公寓嗎?”
銀之助發自內心地笑著說,毫無諷刺意味。這時,他看到醜鬆手裏拿著一本書,便把手杖往腋下一夾,“給我看看!”說著便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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